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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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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穆維這麽一說,秦昭第二天裹著個豬蹄子手便跑去找許先生上課去了,許先生並沒有問她的手是怎麽回事兒,只是讓她把這幾天連的字都拿過來給他看,又考了考她功課,只說了句‘業精於勤荒於嬉’便繼續給秦昭講課了。

秦昭心裏慚愧,老老實實讀書,下午又去馮先生那裏,驚訝地發現馮先生穿著道袍,梳著個道姑髻,道骨仙風地站在院子裏,頓時覺得囧囧有神:“先生,您這幾日去看望老友,莫不是跟仙師們聊的多了,也看破紅塵了不成?”

馮先生甩了一下手中浮沈:“我只是覺得這身打扮挺出塵的,你覺得呢?”

秦昭對這個回答一點都不意外,她早就看出來了,她這位先生除去“節婦”“貞女”這類的聽著唬人的名頭,本質上就是個特別講究,各種龜毛,絕對不肯委屈自己的風雅女人,覺得道袍好看就做一身穿來這種事兒一點都不稀罕,幸虧她不覺得尼姑打扮好看,不然說不準還真的會剃了頭發扮師太去呢!

馮先生看看秦昭的手:“唉,看來還是不能彈琴,今日便練習覲見皇後的跪拜禮好了……”

秦昭囧了:“馮先生,學這個有用麽?”

馮先生笑道:“十有八九是沒用的,不過書到用時方恨少,禮到用時就來不及了!反正你又不能彈琴,來來,今天便練習如何磕頭磕的好看啊!”

秦昭頓時淚了:“嗚嗚嗚先生我知道錯了,再也不偷懶缺課了。”

馮先生道:“你有什麽錯的啊?我樂得你天天不上課,我便可以騰出時間游玩訪友,多自在啊!你若是真不想學這個,也沒關系,大家閨秀,誰還真不懂這些禮儀呢?你父親特特地請我過來,只是不想你做得比別人差了,不想你日後被說成無人教養。這會兒你挨了父親的責打,便不來上課,日後你要是在我這裏做錯了什麽,我是罰你還是不罰你?想想還是算了,你愛學就學,不愛學呢,我也不勉強--”

馮先生的話越說越重,秦昭只覺得頭都擡不起來了,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我知道錯了,先生,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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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雖然幼年喪母,可是秦節對她的愛護讓她沒受過半點委屈,所以這次被罰,秦昭的反應才這麽大,好在她並非被驕縱的完全不懂事兒了的孩子,知道自己做錯了,又知道自己這知錯的態度實在擺的不端正,也不像前幾日辦錯了事情那樣只顧著悶氣了,而是乖乖地跑去見秦節,承認自己因為怕人笑話,又鉆了牛角尖,憋在院子裏不上課是不對的。秦節對這個女兒向來千依百順,知道她因為手腫了不肯出門,心疼都來不及,那還顧得怪她,連說自己下手太狠,又把秦昭的手拽來看了半晌,心疼的夠嗆,當即表示秦昭的手一好,便讓她在家裏請客,招待幾個新認識的朋友……

秦昭被自己父親弄得哭笑不得,明明是她做錯了事兒才挨罰,結果她自己還沒怎麽樣呢,先把她爹給心疼的夠嗆……越發覺得自己何其幸運,有這樣一位好父親,日後真不能再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又過了兩日,秦昭的手徹底好了,便親手寫了帖子,請柏知縣家的幾位姑娘過來玩,又想起婁通判家的那位千金看著也挺投緣的,便給婁千金也寫了個帖子,一並把女孩子們都請來玩兒。

柏知縣家的姑娘們接到帖子,回帖說一定來,第二天七仙女竟然齊齊駕到,婁通判家的千金也過來了……因為只是日常女孩子們之間的交往,並不像吳王府的那次宴會那麽正式,所以大家都是家常的打扮,女孩子們不過是相互交換個帕子啊荷包之類的小禮物。婁千金名喚素娥,與秦昭同歲,兩個人十分談得來。柏知縣家的女兒們其實各有各的小名,可是女孩子太多,別說外人,自家親戚叫起來都容易混,索性就大娘二娘三娘這麽叫起來了,秦昭便也從善如流,只稱“某某娘”。

秦家的廚子是從杭州帶來的,頗會做些蘇杭菜,秦昭留眾人在家吃了一頓便飯,得了不少的稱讚,飯罷又領了姑娘們去騷擾馮先生,果然替馮先生賺來一群小粉絲:她們過去的時候,馮先生正在撫琴,那琴彈得回旋往覆卻有平和沈穩,讓人聽了便覺得心境不由得平和起來。待進了院子,見馮先生一身素衣,坐在一片湘竹前,只看得小姑娘們眼睛都直了,恍若見了天仙一般。

馮文今年二十九歲,正處於一個女人最富魅力的時候,小姑娘們平日裏見到的這個年紀的已婚婦人,但凡有點身份的,無不走著端莊嫻雅的路子,這年紀已經開始往老氣裏打扮了,可是馮文不一樣,她有著成熟女人的魅力,又依然保持了青春少女的活力,她生活講究保養得宜,有長輩的尊嚴又不失年輕女子的活潑,故而這些女孩子一見馮先生便被迷住了,這簡直就是她們為之努力的方向啊!

自己的老師被被人喜歡,秦昭與有榮焉,其他女孩子們在秦昭這裏看了漂亮的蘭花,吃了杭州菜,又見了這麽一位美人老師,聽了前朝古琴彈出來的仙樂,最後還向馮先生請教了一些問題,走的時候又戴上了吳嫂子做的點心,也算是成興而歸。至此,秦昭跟江寧城中的閨秀們便逐漸熟悉了起來,又過了兩日,新任通判婁儀的夫人舉行小宴,請同僚們的家眷聚會,也沒忘了讓女兒給秦昭單寫了個帖子,讓秦昭過來跟小姑娘們聚聚。

至此,秦昭總算開始了正常的社交生活。每天上課,學習,閑來無事的時候出去街上逛逛,有時候跟給別的小姑娘交往交往,日子越發地充實起來。秦昭覺得最近這陣子,比過去的幾年中的快活時光加到一起都要多,每天都是高高興興的。

跟女孩子們的交往多了,知道的八卦也就多了,比如城裏哪家的繡娘活兒做的最精細,哪個書店的書本最齊全,又比如今年秋闈那個秀才的呼聲最高--在這個話題裏,連瑜的名字出現的越來越頻繁。

“也不知道那位據說才高八鬥的連郎是不是真的長得像人們說的那麽美貌?”問話的是婁素娥。她跟秦昭同歲,年紀還小,提起書生才子什麽的並不像那些正在談婚論嫁的姑娘那般矜持。

柏四娘咯咯地笑起來:“怎麽用美貌這個詞兒呢?他又不是個姑娘。”

婁素娥道:“還是上回在賀姐姐家玩,聽別的姑娘說的,說一群秀才在匯英樓上聚會,童姐姐家的兄弟那日做東,又給每位秀才請了一位小姐相陪,那日連無暇去晚了一點,結果等他坐到位置上,負責陪他的小姐掩面而去,稱自己生的醜陋,坐在連郎身邊自慚形穢……”

柏四娘忍不住笑道:“有這種事兒?我竟沒聽說過!”

秦昭在一邊也暗想,我勒個去這麽狗血的劇目自己竟然沒聽說!!

童綠欣笑道:“是有這回事兒的,也難怪你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家裏人便是知道了,又有誰專門在我們面前說呢?也就是咱們女孩子自己私下裏談談罷了。要說這連無暇的長相大概是真的沒得挑了吧?我的幾個兄弟都說從沒見過生的那般好的,雖然為人有些狂放,但才學實在是好,如此風流人物,今年的名次怕是差不了!”

秦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靠著一張臉把個女伎羞走算什麽風流人物啊……”

童綠欣解釋道:“親妹妹誤會連無瑕了。那天其實是我哥哥沒把事情辦妥,本是請接女伎過來彈唱助興,因是為了彈唱,所以在容貌上並沒有太講究。結果唱了幾曲之後,有幾位書生便索性喊那幾個女伎過來陪酒,有位琴師容貌不佳,便被晾在一邊,後來連無瑕來了,見她坐在角落裏沒人理,便叫她陪自己喝酒,那女伎被冷落了半日,見連無暇如此容貌,又態度溫和,十分不好意思,這才說自己生的醜陋,實在不敢坐在連無暇旁……”

婁素娥笑道:“你別扯這些,快說最重要的那句話!”

童綠欣瞪了婁素娥一眼:“就你心急!”說著嘆道:“這連無暇確實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遇到這還種事兒,便是最好的,也就是勸慰那女子她長得不醜之類的,結果連無暇卻笑著說:‘這世上那有誰能讓所有人都覺得漂亮,情人眼裏出西施,我看小姐便覺得十分的美。 ’那女伎頓時當場就哭了,說聽了連郎這句話,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

秦昭一口老血噴出來,所有人都覺得醜的女伎,偏連無暇覺得好看,那這家夥誇自己可愛漂亮這種話絕對要打個折扣了--真的不是審美有問題麽?

柏二娘擊掌嘆道:“‘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話說的真不是一般的妙。”

賀秋容在一旁嗤笑道:“不過是個油嘴滑舌的風流種子罷了,也值得你們迷成這樣!”

婁素娥翻了個白眼:“你不愛聽就別聽嘛!童姐姐,那連無暇到底長得如何?”

童綠欣想了想,輕聲道:“我二哥陪我出門買書的時候,正好連無暇路過,我便匆匆看了他一眼,只覺得那一眼,便知道了別人說的驚為天人是什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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